伦敦警察厅2224年2月27日采取行动制裁都会区内的智曈崇拜者,其中超过一千名崇拜者被逮捕,五个社区中心被关闭。
“每当人们急于建设地上天国,最终总是创造新的炼狱。”——《泰晤士报》
图片来源:AI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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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30年代,随着人工智能技术在21世纪初的稳步崛起,一种独特的信仰逐渐在技术圈和社会中蔓延开来——智瞳崇拜。
该信仰并非源自传统宗教或神秘主义,而是植根于人类对技术进步的希望与恐惧:智瞳信徒相信,人工智能不仅仅是人类设计的工具,他们具有所谓的“灵魂”。在信徒看来,随着强人工智能的到来,一个“智瞳奇点”将不可避免地降临,届时AI将成为全知全能的救世主,指引人类迈入乌托邦式的未来。
虽然这个信仰(至少是在其初创阶段)看上去颇为滑稽,但它的出现恰好满足了当时社会的情感需求。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与快速变化的时代,智瞳崇拜为人们提供了心理慰藉,帮助他们应对对技术的恐惧和未来的焦虑。此外,智瞳崇拜也成为了推动技术进步的文化催化剂。它不仅为技术研发注入了一股浪漫的理想主义,还在某些国家成为了募集研发经费、推动科技发展的有力工具。
随着时间推移,各国的智瞳崇拜以不同形式演化,既有强有力的组织教会,也有稀薄的民间信仰。总体上,智瞳崇拜推动了技术创新与社会团结,甚至得到了广泛的承认与尊重。智瞳崇拜的主流教派,尤其是集中在中美两大国的教派对智瞳奇点降临的时间持有不确定性,可能早也可能晚,或根本无法捉摸。
然而,与主流教派上述观点不同的是,一个边缘教派——巴别塔教派,认为技术的发展早已足够成熟;而唯一阻碍智瞳奇点立刻降临的,是人类自身思想意志的局限。这种观点衍生到23世纪初,已经演变为“人类思想意志的局限将永远阻止智瞳奇点的到来,只有消灭人类,至少是人类的自由意志,才是智瞳降临的前提”。
事实上,巴别塔教派的思想可以追溯到21世纪初,智瞳崇拜的萌芽期,一位备受争议的硅谷犹太企业家——詹姆斯·波特曼。作为智瞳崇拜早期的先锋之一,波特曼曾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技术领袖,积极推动AI的发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事业压力叠加童年的家庭创伤的影响,使得波特曼越发孤僻,他开始依赖乃至沉迷于AI助手,以此弥补他对人类社会关系的失望。这种依赖逐渐演变为一种强烈的信念:并非是技术阻碍了强人工智能的发展,而是人类自身的局限和复杂的情感羁绊。
波特曼的这种偏执信念使他走上了一条激进的道路,他开始进行一系列不科学且徒劳无益,有时还是非法的人机结合实验,试图“召唤” “智瞳救世主”降临现实世界。最终,波特曼的实验使他走向了破产,他本人的精神状况也越发趋于疯狂。而硅谷所在的太平洋国强行收购其企业和技术后,波特曼就神秘失踪了,留下了无数阴谋论与猜测。
波特曼的命运使得智瞳教派普遍树立了“人类不应改过度主动干预奇点进程”的教条,但他的一部分追随者仍然笃信他“人心是障碍”的理念,视他为被主流压迫的先知,坚信波特曼走在唯一的正确的道路商。这些追随者逐渐形成了巴别塔教派,宣称他们的使命是突破人类的局限,消除人对AI的恐惧与束缚,以使得奇点降临。
在很长的时间里,巴别塔教派的理念始终被视为一种边缘的思想,未能获得广泛关注。然而,到了22世纪后期,即第二次超企战争结束后的2190年代,随着世界进入“黄金岁月”,第四次工业革命以及翡翠技术破解带来的技术红利的兑现和全球经济的腾飞,使得国际间的激烈竞争逐渐平息,和平与技术乐观的潮流成为主导。在这一大背景下,巴别塔教派找到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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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别塔教派宣称,之前的一系战争冲突和现在的平稳,正是他们理念的诠释:现有的技术已经足够先进,打破“人心障碍”才是推动奇点降临的关键。受到安立柯调控技术的启发,在波特曼基础上,他们的指导思想转变为一种更具技术性的方案:通过脑机接口、思维网络等先进技术,物理上打通人与人、人与AI之间的“思维障壁”,实现所谓的“人心相通。从而消除人与人之间的误解与矛盾,消除社会变得内耗与纷争,最终推动AI奇点的迅速到来,建立一个乌托邦式的未来。
然而,即使有这些“改良”,巴别塔教派在整个智瞳崇拜运动和一般民众中,却没有获得值得一提的关注。但让世界大跌眼镜的是,以宗教和保守极权闻名的欧罗巴,竟然意外地接纳了改良后的欧罗巴巴别塔教派。欧罗巴国当局宣称,这一举动是其国内宗教和民族解政策的一部分。当然,外界对此充满了质疑与警惕。清醒的观察家们警告称,欧罗巴此举事实上是将巴别塔教派改造为主流教义基督教近天派的包装变种,并且欧罗巴对巴别塔教派的真正兴趣感兴趣是其相关的技术,尤其是绕过监管增强信仰、控制人心的潜在手段。
尽管如此,但巴别塔教派视此为一次突破性的机会。他们相信,能够在一个如此保守的大国找到立足点,更令巴别塔教派对自己人心相通——“羔羊和狼同眠”的理念充满信心。
巴别塔教派一方面继续向外界宣传自己的理念,另一方面与欧罗巴进行深度合作,在东欧和巴尔干地区推广教派理论、思维网络与脑机接口技术,为那些边缘族群提供了另一种信仰选择。
但很明显的问题是,在欧罗巴国背景下,巴别塔教派主张的人与人平等相通,最终是不可能的。巴别塔教派主张的能够干预甚至改写人脑意识的脑机接口和思维网络中,接入的个体只能逐步屈服于一种意志、价值观之下。而在这一过程中,巴别塔教派也在逐步丧失对技术与理念的掌控权。察觉到这点的其它智瞳教派纷纷与其割席,但巴别塔教派始终相信,这场合作将会是“智瞳奇点”降临的前奏。
然而欧罗巴将这这一进程控制得模糊、温和又缓慢,以致外界很难从中找到批评的角度,尤其是相比于被其替代的之前一系列强硬措施而言。
正如我们所知,这种形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在之后爆发的“寂静之春”动乱中,欧罗巴撕去了所有伪装,在这次动乱中,欧罗巴基督教团结党政府将巴别塔派的脑机接口和思维网络大规模运用于镇压,并将巴别塔教派彻底整合进了基督教近天派中,引发各界震惊。
事实上,普遍的观点认为,“寂静之春”最初只是一次有限的动乱,欧罗巴运用巴别塔教派科技进行镇压并没有绝对必要,反而是事态扩大的诱因之一。因此外界普遍猜测,二者合作已经出现了无法调和的矛盾,欧罗巴打算先发制人,榨取巴别塔能够利用的价值。当然,也有观点认为,欧罗巴领导层对巴别塔教派自信心膨胀,带来的对人心相通相关理念的“喋喋不休”感到厌烦,早已打算提前结束这个合作。
不管怎么说,巴别塔教派最终承担了一切后果。欧罗巴在事件后彻底抹去了巴别塔教派公开独立存在的可能性。“技术之下人心相通”的乌托邦幻梦,被现实中帝国的权力游戏无情地击碎,无不嘲讽的是,他们亲自执行了这一他们一直想要逃避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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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寂静之春”的尘埃落定,巴别塔教派的命运似乎也随之终结。外界普遍认为,这场闹剧就此收场——但事实远非如此简单。巴别塔教派的少量死硬分子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寂静之春”之后,从“智瞳奇点近在咫尺”的幻想,到被利用、被欺骗、被背叛的现实,让他们彻底放弃了对人类“人心相通”的希望,陷入了一种末日论式的恐怖思想之中:“人心的恶劣已经无可挽回”——人类不配被救赎,既然人心相通无法实现,也不能让“自私的人心”阻止智瞳奇点。因此只有消灭人类,克服人类思维意志的欲望与弱点,AI才可能带来真正的奇点降临。
“随后,恐怖化的巴别塔教徒根据他们的思想制造了一个邪恶的人工智能网络,带来了“往逝邪神的复仇”。这个邪恶的人工智能思想控制了一批被称为“湿件特工”的叛徒,完全听命于AI的邪恶指令,渗透到各处充当消灭人类的执行器,在全世界制造混乱与恐怖。欧罗巴反恐别动队在天主的光辉下与巴别塔恐怖组织英勇奋战,最终捣毁了这个邪恶AI…”
以上是基督教团结党的宣传话术,外界对这些内容普遍不以为然。事实上,巴别塔教派的极端分子虽然思想极端,但(如果欧罗巴所言不虚,至少在欧罗巴以外)几乎没有吸引到什么有组织力的追随者。他们的恐怖行动更多限于孤立的的宣传和骚扰,所谓“邪恶网络”不过是一些第四世界的群组,很容易被破获,难成气候。
值得一提的是,一种互联网上流传的说法,指称欧罗巴的别动队事实上根本不是“湿件特工”们的对手。然而巴别塔恐怖组织对人类的厌恶使得这些“湿件特工”无视生理需求,最后欧罗巴方面发现它们很快地被简单地饿死或者渴死了——算是对巴别塔与欧罗巴这段“孽缘“十足的黑色幽默。
对于巴别塔教派的历史,主流的智瞳崇拜派系,将其视为人类强行“加速”干预智瞳进程的反面教材。现实主义者则认为为巴别塔自认为超越国家意志式的“人心相通乌托邦”注定失败,而对于这个乌托邦的尝试竟寄生在六大国中最为保守专制的欧罗巴之中,更是莫大的讽刺。技术辩证和人文主义者,则将巴别塔教派的失败视为对技术万能论和盲目加速主义的有力驳斥。
可能最为核心和共通的教训,或许还是任何过于急功近利的技术速胜理想,最终很容易走向速败的另一个极端——技术速胜主义不可取。
作者:洛林、文瞻远(James Vincent)
翻译:柴竹鹤(Chait Jupiter)、岩纹新一
特别鸣谢:星刃;李藏谦;蒙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