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五月二十号陈默就年满38岁了。
他在海军陆战队远征部队服役18年来，从来没有一年的生日是在本土过的。
要是按往常来看今年也不例外，毕竟他每年都以战斗任务繁重为理由拒绝休生日假。
可是今年他得回安徽老家了——这是上级交给他的命令。
为此他还跟妻子吵了一架。
这名二级军士长的脾气一点都不好，经常像个不定时炸弹般爆炸。
他在营房的公共全息对话厅里责怪妻子“不识大局”在每年夏季的火星剿匪高峰期间让他回家。
他激动地踹了一脚全息投影仪，妻子的投射图像闪烁了几秒钟，身边的小战士们都知趣地躲开了。
陈默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他从来都是连队里最受信赖的“兵王”。
他所在的部队五年前被派到火星殖民地参与剿匪，他的任务是带领侦察排提前摸清楚聚集在艾俄洛斯海岸的匪帮据点，然后根据情况指引空袭或率先发动突袭。
在他的带领下，侦察排屡获嘉奖，而在整个火星大陆东部他可谓“最了解匪帮分布和特点的人之一”，这是他上级刘入东中尉说的。
可能全息投影仪被他踹坏了，妻子的图像再也没有恢复，语音信息也延迟了。
此时陈默听到了海康太空港的广播声音，当日最后一班飞往火星轨道的交通艇开始办理登船手续。
他重重地叹了一声，背上行囊咕哝着走出军营，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让这个兵王回老家休假，这不是恶作剧就是瞧不起他嘛！
下午三点多的海康街头熙熙攘攘，各式殖民者和种类繁多的机器人在沙尘滚滚的路边忙活着生计。
这个挨着西国高地的殖民城市是中国在火星大陆东部的主要军屯城之一，主要出产稀土和黄金，附近两条主干道也在这交汇。
正当陈默爬上一辆满载稀土的集装箱重卡准备搭便车去空港之际，他被侦察排的尤彩娣中士叫停了。
中士告诉他乌邑又被匪帮重兵包围了，入侵者还出动了六架攻城坦克和一艘火力支援艇。
乌邑离海康有五百多公里，建城不久人口不多，陈默4月中旬才带队去过那里，他教会了乌邑的民兵如何布置外围陷阱和加固城墙，同时也向当地人承诺只要有需要他会随时回来。
“连长，我请求参与对乌邑的支援行动。”陈默进入刘入东的办公室后直奔主题。
“陈默，你不是去了空港吗？你的任务是休假。”刘入东聚精会神盯着投射到墙上的乌邑地图，没有看军士长。
“连长，我参与这次支援行动后会立即执行休假任务，绝不拖延。”
“海军陆战队没有支援行动。你现在立即去空港赶船。”刘少尉继续盯着乌邑地图。
“抱歉，连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支援行动，军士长同志，乌邑只能依靠他们自己和远程火力支援。”刘入东转过头来看着陈默，他两年前被调派到这里，他十分欣赏眼前的兵王，他在他身上找到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气质：倔强。
“连长同志，你知道这次匪帮有坦克有飞机也有反导系统，20分钟的远程火力支援压根保护不了乌邑，我们是离乌邑最近的部队，有义务对他们进行支援！”陈默提高了声调。
“我说了，这次没有支援行动，上级命令我们提高戒备，确保海康的安全。”刘入东也提高了声调。
“连长，乌邑需要我们！”陈默接近吼了出来。
“海康难道不需要我们吗！？”刘入东直接吼了出来。
气氛有点凝固。
“连长，我申请带领一支侦察分队前往乌邑执行常规高机动快进快出任务，请求批准！”
“不批准，卫星显示敌军有超过三千人和装备重型载具，快进快出不足以全歼敌人，你们白白牺牲的几率更大。”
“我相信以侦察分队的能力可以在远程火力支援和乌邑民兵的配合下击退敌人，连长！”陈默紧握着拳头。
“连长，我和我的小分队熟悉那里，那外围的陷阱和城内的布防都是我设计的，他们的民兵都是我们培训的！”他用近似哀求的眼神盯着刘入东。
“不行，正是因为你们的能力超群，在整个大陆东部还有很多城镇需要你们，我不能冒这个险。”中尉没有与军士长对视，他扭头看着墙上的地图，地图上不再是乌邑而是整个西国高地。
“连长，军人不冒险还对得起这身军装吗？！冒险本身就是我们的常态！”陈默此时已经全身发抖，但仍然保持着笔直的站立姿态。
刘入东没有回应陈默的质问，他的命令无法更改。
陈默离开连队营房后径直走到400米外的停机坪，简单地和地勤兵交代了几句，后者点点头后便穿上外骨骼服为零八式陆战队通用机动炮艇补充导弹、炸弹和机枪子弹。
陈默麻利地爬入炮艇的驾驶室，正当他熟练地在仪表板的触摸屏上输入行动代码和对武器进行额外编程之际，尤彩娣中士带着另外几名战士颇有默契地坐到了炮艇的机舱内。
陈默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陈默。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需要嘴角微微上扬一下彼此就心有灵犀。
火星大陆最常见的淡淡的夕阳出现在天边。
海康空港的交通艇缓缓向上加速飞出大气层，陈默原本要乘坐它前往轨道。
陆战队军营内的两艘炮艇敏捷地升到半空，然后机头朝前倾斜40度，在喷气发动机的强劲推力下迅速向东北方飞去。
这两艘炮艇和上面的8名海军陆战队员是乌邑人的唯一援兵。
营房的全息投影仪被机械师修复了，陈默的妻子终于连上线了，她却发现丈夫已经不在。
题图来源：Alexandru Stefan
